十年
杜钟氨纶公司 李 苏
三月,恰是繁花似锦、暖意融融的美好时节。清晨八时,时针分针精准交汇,我踏上了周一的早班车。落座于窗边,那璀璨的阳光宛如一袭金色的薄纱,轻柔地倾洒在我的肩头,而后丝丝缕缕地渗进心底,将漫长寒冬悄然潜入骨子里的阴霾一一驱散。
我微微闭上双眼,在脑海中细细梳理着今日亟待完成的工作清单。一阵略显熟悉的对话声悠悠传来:“也不知公司里的同事是否好相处,万一不太好打交道可怎么办?”,另一个声音满是安抚:“放心啦,面试的时候我偷偷观察过,那里氛围可好啦。”我下意识地抬起头,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个年轻姑娘身上。她们面容青涩,眼神里透着懵懂与纯真,恰似初出校园的雏鸟。看着她们,我不禁会心一笑,怪不得这对话听起来如此熟悉,原来在多年前,我初入职场的第一天,也曾怀揣着同样的担忧与迷茫。一恍神,我从毕业后进公司工作竟也有十年光景了。十年,足够让细砂凝成珍珠,让幼苗长成栋梁,更让工投人的掌纹里沉淀出青铜般的质感。
清晨六点半的食堂总是飘着香香的暖意。当食堂大师傅舀好第一碗热粥,上夜班的兄弟们总会准时出现。在职工健康体检的走廊里,在困难帮扶的档案柜前,在文体活动的广场上,我看见关怀正如同这春日的阳光,洒满了我们站着的每一寸土地。生产助理胡工珍藏的“劳模”奖状,记录着职工劳模创新工作室里那些不眠的夜晚;技术的小李手机里存着奥神大学毕业典礼上优秀学员的欢快笑脸——这里的故事,从来不只是卷绕机与传送带的轰鸣。
当技能大赛的镁光灯如潮水漫过车间时,仓库老申的叉车铲正响着咔咔的拖运声,化验小汪的滴定管闪耀着溶液变色的光彩。他们用十年磨一剑的坚持,让自己胸前的奖章折射出人生的轨迹——那光芒如同北斗七星,精准标注他们工作笔记扉页上的折痕。
团购房封顶那日,塔吊臂上的安全旗缠着红绸,在风里翻飞成新娘的红盖头。钥匙插入锁孔的“咔嗒”声,惊醒了公积金存折里沉睡的数字——那些每月递增的字符突然化作厨房抽油烟机的香甜烟火,化作每日送孩子排队上学的清晨日光。这样的立方体正在钢城拔节,每扇阳台都晾晒着从集体宿舍迁徙而来的格子床单,褪色的氨纶丝线上还沾着安家时的月光。
每年七八月的正午,冷藏车会载着整个银河驶入车间。绿豆汤在保温桶里凝结出霜花星座,冰汽水瓶身的水珠蜿蜒成微型长江。高温补贴化作安全帽里的清凉喷雾,在老师傅的后颈画下彩虹弧线,这些细碎的光斑最终汇入工资条,成为数字年轮里最晶莹的刻度。
2020年除夕的口罩生产线,劳保手套与氨纶卷在输送带的嗡嗡声中结为战友。多功能厅成为氨纶生产队的临时家,办公楼的大灯每夜都会点亮,这束穿越迷雾的光,在无数个深夜照进技术攻关小组的窗棂,口罩的雾气模糊了控制室电脑界面的数字,却让这场全人类的保卫战走向胜利。当新生产的氨纶箱装上货车,年轻人把安全帽抛向空中,帽檐上的氨纶标志在阳光下流转。我们成功通过自己的能量守住了小家和大家。
张工的工牌在四十年后依然泛着温润的光泽,像一枚沉睡的琥珀,封存着春日里沾满油灰的工服,秋霜染白鬓角时未及摘下的安全帽。茶水间飘来新焙的茉莉香,窗台上摆着全体同事手写的祝福卡。年轻后辈们围坐在他常坐的位置,键盘敲击声忽然变得清亮,复印机吞吐纸张的节奏也愈发从容。他把最后一个文件夹放进共享云盘时,窗外设备运行的轰隆声飘进他珍藏四十年的工作笔记里。
夜幕降临时,氨纶奥神大学的玻璃墙正流淌着知识光谱。孙工将二十年操作经验拆解成数据代码,指尖在触控屏上勾勒出新型纺丝模型,办公室送来的保温杯里浮动的枸杞,映着年轻工程师们专注的眼神。我们在这里学习知识,曾经卡住设备的异响化作精密公式,被录入云库。那些带着油污的工作服口袋里,装进了氨纶工艺的生产图。
最难忘去年国庆的歌唱比赛。技术工程师们唱响《我们都是追梦人》,生产工人用方言唱着改编的《咱们工人有力量》,礼堂穹顶下回荡着属于劳动者的平仄。文化长廊里,“安全、诚信、和谐、创新”的鎏金字不是挂在墙上,而是流淌在每一次技术攻关的专注里,凝结在每张“工人先锋号”的奖牌中。
当我们谈论这十年,从焊枪迸溅的星火到疗养院的温泉,从防护服里的汗水到奥神大学的追光,从体检报告变薄的页码到工资条生长的数字年轮,说的是我们亲手编织的经纬中,每个交汇点都闪耀着光芒。当历史开始书写这段丝线与体温交融的传奇,稿纸的纤维里必定嵌着防暑降温的盐晶,墨水的分子中必然悬浮着劳动成果的芬芳花香。